“甘比尔湾”号的最后两天（8）

弃舰--08：50时至09：11时

8 点50分，莫尔格雷弗中尉到达了机库甲板时，发现破损的管道里流了一地的机油，这个时候，舰内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一个水兵正在跑着，他向这个水兵问道:“这是啥警报?”水兵一边跑一边回答:“这是弃舰命令!”

莫尔格雷弗向通风筒后面的后甲板走去，这时身后传来了爆炸声，眼前只看到火花在上空飞舞，他根本来不及回头，马上向第三耳台跑去，在那儿他给自己的救生背心鼓足气，在轮机中士托普切夫斯基的帮助下，将救生棕网垂下船舷。他们两个顺着棕网攀下船舷，在离开海面4英尺左右的高度跃入大海，回头看看军舰，还有不少水兵根本不用棕网，直接从耳台一跃而下。

照相军士约翰逊听到警报后，还想打电话确认，但是这个时候电话根本打不通，他看到甲板上人们纷纷在放下救生筏，并往下抛下缆绳，在后面的40毫米机炮的耳台处，有一名掌帆军士长正在命令自己的部下排好队从侧舷往下跳，这个队列里的最早两名水兵不敢跳，约翰逊立即跑过去:“你们不敢还是我先来吧。”他说着攀上一根缆绳快速向下滑去，滑到一半到时候，看到又有一发炮弹落入水中，掀起了巨大的水柱，这个水柱里，还有人被激起，飞上40英尺多高!

约翰逊脚一着水就放开了缆绳，但是发现自己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他想往上面浮起来可怎么也不行，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带着钢盔、穿着鞋，还背着装有铁盒子胶片卷的帆布包，他马上脱了钢盔甩掉包，总算才浮出了水面，这时候他猛吸一口气给自己的救生背心鼓上气，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感到了这个瞬间似乎有千年之长。

柯明中尉听到了警报以后，穿上了不需要鼓气的木棉救生衣，他也顺着缆绳滑入水中，手上的皮被划破了不少。他知道船沉的时候会激起漩涡，便马上向远处游去，这个时候，他看到水上浮着的一个人也穿着木棉救生衣，但是已经断了气，他把这个人翻过身去，想拿走他脖子上挂的狗牌，但是没有能够找到，于是他脱下了这个人的木棉救生衣，心想一定有活着的人会需要的。

麦克伦顿上尉和佩兹德罗夫斯基跑到了左舷的舷梯那里，在那儿的一条缆绳边麦克伦顿上尉说:“在这儿下去吧，我先下你跟着”，随后他松开钢盔带子，回头再看看舰桥确认没有啥人了，便抓住缆绳开始下降。等他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佩兹德罗夫斯基也开始滑了，但是没有过了多久，上面又下来了一个，这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快往下滑，两只脚还乱踢，这一来不要紧，佩兹德罗夫斯基的手也被他踢了好几下，疼得他不得不松开了手，却直压在麦克伦顿头上，这下子两个人一起掉到了海里。

麦克伦顿浮出水面以后吐了一口水，一边朝着佩兹德罗夫斯基骂，一边将钢盔脱掉。他朝上看了看，他们的位置正好在飞行甲板的下面。“这个地方可不能久留!”于是他将他那被称为“梅惠丝”的救生背心用气瓶充足气，开始向远处游去，之所以叫“梅惠丝”，那是由于这种救生背心一旦充了气，人的胸口就会鼓起来，和当时的那位当红大明星“梅惠丝”的胸部有得一比，所以大家就管这种救生背心叫上这个诨名了，挨了骂的佩兹德罗夫斯基也跟着他一同游去。

“甘比尔湾”号的船体在不断地向左倾斜，而绝大部分的船员也都选择从左舷侧离开军舰。那是因为左舷要比右舷方向低得多，不使用缆绳棕网直接跃入海里的水兵也为数不少。海因尔则是往右舷跑的人，他在那边解开了一个救生筏，将其投入海中，然后顺着缆绳往下攀，但是快到水面的时候，他发现他投下的救生筏中已经坐满人，已经开始划走了。没有办法，直到前面又有一只救生筏划来，他才算是有筏子可以坐，乘上以后，他甩掉了钢盔和鞋，和那些人一起拼命将筏子划离快要沉没的军舰。

蒙哥马利在回廊上被爆炸震昏过去醒了以后，又向军官住舱跑去，他在舷梯口遇到了贝尔上尉和霍兰中尉，贝尔上尉对他说:“我们都已经作好了离舰准备,对了，你等一下，”随后他走到了他自己的舱室，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一起喝了吧。”

他们几个都喝过后，贝尔上尉把酒瓶放回了舱室，他们一起往左舷船艏部跑去，在那儿蒙哥马利直接跃入海中，他浮出水面的时候，刚好看见边上科特尼中尉乘坐在一张床垫上。“上来吧。”科特尼中尉慢慢挥着手，蒙哥马利觉得这个招也不错，于是马上便爬了上去，而贝尔和霍兰怎么下来的他就没有看见。

奥德姆上尉在听到弃舰警报时在右舷的回廊，他不想在侧倾变高的右舷那边下水，所以通过舰艇的中央通道，在经过自己的舱室，从那里的楼梯绕到左舷去。就在他刚刚跑到自己的舱室时，前部轮机舱发生了爆炸，气浪将整个隔舱板都冲破，金属破片乱飞，还算幸运，他倒没有受伤。于是他跑到了自己的舱里，在那儿他遇到了贝尔上尉。

贝尔上尉在送走蒙哥马利后，又带着霍兰中尉回到了住舱，将救生器具好好地整理了一通:救生筏、佩里式信号枪、海图、指南针，还有“梅惠丝”等。奥德姆上尉还拿了一面小镜子，将其放在口袋里，顺手还拿起一包香烟，也塞进口袋，他也跟上了贝尔他们，贝尔上尉又想起了剩下的那瓶威士忌:“这玩意儿搁在这里也是浪费，喝了它!”于是他又拿起酒瓶自己喝上一口，把瓶子传给下一个，几个人将这瓶酒喝了个底朝天，贝尔上尉将酒瓶往边上一扔:“祝大家好运!”说完后贝尔上尉拿起一个床垫子往前走去，飞行员们和霍兰中尉也跟着一起走。

奥德姆看到贝尔上尉他们是跑向右舷的，他还是觉得应该从低些的左舷那一侧离舰，于是他独自跑开了，到了左舷边，这个时候船已经倾斜到40度了，他脱了钢盔，将带着手枪的武装带也松开，解开了鞋带，抱着一个缆绳开始下滑，到了海中，鞋子似乎将他往水里拽，他踢着腿甩脱鞋子开始游开了。

当飞行员们正在进行弃舰前的畅饮之时，泽欧拉少尉离开了这个闹哄哄的酒局，他跑到飞行员待命室清静去了，待命室中只有水兵小柯佩茨基在值班。所以当响起弃舰警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这时，他看到柯佩茨基将他的耳机摘下，仔细的将耳机的电线按照规定绕起扎好，仿佛下面还有交接班的水兵前来那样。

雷欧·泽欧拉少尉过去曾经有过落水的经历，当时他的腰里还带着一支自动手枪、一支佩利信号枪、两把刀以及两个水壶，这些东西曾让他在海里吃足了苦头。这次他跑到舰艏的电动绞车附近，将这些沉重的包袱全部卸掉，脱去鞋再丢掉钢盔，他看了一眼30英尺下面的海水，可能有些犹豫了，这个时候，一个名叫克鲁斯的少尉叫了他一声:"雷欧，你怎么啦?”说着好像做示范似的轻快地翻过栏杆，纵身跳入海中。

泽欧拉少尉也跟着他跳了下去，他和海水激烈到发生撞击，沉下去一会儿又浮了上来，随即拼命地游开，到了游到吃不消后开始踩水，将“梅惠丝”的充气瓶打开充足气。在充气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早就游开了十万八千里了，但是抬头一看，却懊丧地发现他的头顶上还是“甘比尔湾”号那冒着浓烟的回廊!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顺着潮流在游，船也一起被潮流带着漂过来，而舰上的火灾似乎比以前更加厉害了，于是他改变方向，朝着船艉以他比较擅长的自由式游开，看着燃烧着的舰体随着海流慢慢漂下去。

沃林少校在1942年9月是“黄蜂”航空母舰号上的军官，当他听到弃舰指令之时，便从航空作战指挥室里跑了出来，自然这又让他不禁想起来当年从那艘被日本潜艇击中的航空母舰上逃生的往事了。那时他在顺着没有打节的缆绳向海里滑去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位昏迷着的上尉，这个上尉体重达到200多磅，滑到水里的时候，他自己的手都完全擦伤了!因此这次他下滑的时候非常注意。等到他滑到水里，看到附近有只救生艇，上面有一个叼着雪茄的少尉，他正在和筏上的水兵们一起唱着歌，似乎不是在逃生，而是在参加一次童子军的郊游。

“甘比尔湾”号后部应急操舵室的哈格迪一等水兵和其他三名操舵员选择向舰艉跑去，一路上都是大火，居住区也在猛烈地燃烧着。他们只管往前跑去，当爬上最后的那段楼梯时，背后20英尺左右的左舷被射入一发穿甲弹，将被服舱和理发室穿了一个透。等到了舰艉，他们不顾一切地从30英尺高的甲板上跃入海中。哈格迪浮上来后，马上吹好了他的救生背心，而另一名一起跳下去的水兵则拣了一个救生圈，因此他也攀上这个救生圈。两个人一起游离那艘将要沉没的军舰。

等到游了大约60英尺的时候，一发日军的炮弹落在了他们的身边，两个人一下子被压下了水底，好不容易再次浮上来的时候，都被红色的日军炮弹染料染了红人，幸亏他们都没有受伤。不过这排炮弹中还有一发正好打中了一艘乘满人的救生筏，其他炮弹也有不少给水中的人们造成伤亡的，他就看到了不少漂流者面孔朝下，一动不动地随波逐流。

麦克拉姆在默祷后听到有人喊“快逃命”，他也答应着想找到同伴，这时候他听到了弃舰命令，他将头盔啥的放在一边，在逃离的过程中，发现通向通信室的路上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他在硝烟里摸索，总算是碰到了一等水兵沃甘，可就在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了“哐啷”一声，原来有一发日军的炮弹正好从他们头上不远的挡风玻璃处射人，他们赶忙从露天舰桥外侧的侧舷逃离口下去。

麦克拉姆跑到侧舷边的回廊，看见了那里有很多人在陆续等待撤离，麦克拉姆点上了一支烟，看到这里有人扔在边上的一支手枪，于是他捡起来，对着看上去最近的日本军舰一口气打了半梭子子弹，又在附近捡了一条木棉救生衣。他调整了自己的“梅惠丝”，顺着垂下了缆绳往下滑，在下面不远处看看见了海里有一条救生筏，他正盘算着下海以后搭一个便船的时候，一发红色的染色炮弹正好打在这个筏子上，顿时血肉横飞，等到爆炸过后，那一片的海水都被鲜血和染料染成了通红，这也许就是上面提到的哈格迪看到的一幕。

同时射来的炮弹也打中了正在下沉的“甘比尔湾”号船体，气浪顿时将缆绳冲到了半空，麦克拉姆感到自己的左脚一阵刺痛，同时自己胸口的木棉救生衣上也刺入了两块弹片，这条救生衣还没有等他入水就救了他的命。他在冒着烟的破洞里将这些炽热的破片弄了出来，他这时候才从缆绳上跃人了水中。

操舵员达尔斯特罗姆一等水兵得知弃舰的时候，操舵室周围早就被打得一片狼籍，通向那里的通路和梯子都早就被炸飞了。没有办法，他只好顺着舱壁向猴子一样往下爬，在下层的甲板上他看到了不少尸体，于是他决定再度下到更加下方的机库甲板，心想这样的话可以从更低处跳海。在那里，他听到了不少人一边跑一边嚷者赶紧逃命，这些人中不少人已经受了伤，看到这一切，他不由得慌乱起来，情不自禁地喊出:“救命啊，救命啊!”，然后跑到侧舷，想抓住缆绳就往下滑。这时上面的弹药库忽然炸开了，眼看着有五、六个人被炸飞上天，钢铁的碎片从他头顶上从船体的侧舷迸发开去。“完啦!”他自言自语道，“我在这里死定了。”不过随即他的头脑里又浮现出自己的父母、自己家里的一切。于是他开始默祷:“上帝啊，希望我能够渡过这次劫难。”于是他开始奋力游了起来。

在五英寸炮位的林奇中尉接到弃舰指令以后，立即将救生浮标向侧舷放入海里，炮长休斯等13名五英寸炮组成员、以及弹药组人员都顺利地跃入海里。林奇中尉将失去胳膊的麦克米兰的绷带再次包扎了一次，帮他从侧舷放入海中，随后在对左舷一侧核实了一下，看看有没有落伍的人员还留着，再跑到右舷一方，正在这时，又有一发八英寸炮弹打中了舰艉，他看见右舷有一艘日军巡洋舰在不到一海里的距离外，过几秒钟就将炮弹倾吐过来，林奇中尉在拐角处看到了埃德蒙森中尉倒在地下，右脚看上去似乎都炸断了，他和一名叫做凯恩的航空军械上士一起将其包扎好，绑上救生绳以后放入海中，凯恩上士先跳入海中。林奇刚刚解开鞋带，又一阵炮弹劈头盖脸打了过来，舰艉的炮位开始摇晃起来，差不多要将他甩到海里。他管不得脱鞋，抓起一些救生用品跳入了海中。

波托切尼亚克听到了舰桥上船钟的声音，心想这个应该是弃舰信号了，他看到了海上已经有不少人浮在水面上，他想这些人应该需要有救生筏，于是连忙跑到放置救生筏的地方，拔出刺刀想割断绑住救生筏的绳子，但是他一看，不知道哪个多事的混蛋竟然用铁丝绑着救生筏，这样他的效率要大大降低，只来得及将两个救生筏抛到水里。正要割断第三艘的时候，一发炮弹飞来，将割了一半的铁丝也炸飞了，他觉得不能久留，就将这个救生筏抛入大海，自己跳下去向这只筏子游去，等他爬到这只救生筏的时候，这个救生筏也快坐满了。在海里，波托切尼亚克看到照相下士居利希的在休克状态下漂流，他再将这个人也拉到了救生筏上。

老喜欢躲在厨房和赌友们掷骰子"小来来"的奎恩扔下自己的手表钱包，跑到他的岗位--左舷的一座20毫米的机关炮位后，一直在那里担任传令。这时候突然电话断了，他取下耳机，横穿过飞行甲板，想跑到右舷的第四炮位去进行联络。当他跑到第四炮位时，看到那里尸体枕藉。此时舰体已经发生了倾斜，到了右舷之后，奎恩明显地感到了和左舷的区别，他于是向船艉跑去，从那里跃入水中。他抬起头来，看到右侧的螺旋桨已经出水，这时奎恩也看到一发炮弹打中了一艘救生筏，其中有一个人飞到了30英尺的高空。他赶忙用仰泳游开，游到了一个救生筏跟前。

迪·西皮奥没有听到弃舰命令，他在飞行甲板的时候附近发生了爆炸，等他苏醒过来他已经在离舰40英尺的水里了，弹片又将他的头部和右肩部擦伤，但是好歹他还能够浮在水上。与迪·西皮奥遇到差不多情况的,还有轮机下士雷米兰德从前部机舱爬到了机库甲板，正好这个时候他听到边上有炮弹飞来，他赶忙躲在一架没有飞走的“复仇者”下面，但是这发从侧舷射来的炮弹正巧打在了这架飞机上，顿时一声巨响……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也落在了水里。他游了一阵子，看见前面就是一艘一艘的日军舰艇，而且不断地射来炮弹，有两次炮弹在他的附近炸开，将他炸懵过去，但是他尽力让不让自己失去意识，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漂流，他总算被一艘救生筏救了上去。

菲韦克舰长在8点50分发出了弃舰命令，然后对身边的贝桑少尉说，让他去密码室将密码表处理了。贝桑少尉跨过枕藉的尸体到了密码室，首先将密码本装进包中，然后装上重物抛入海中，然后回舰桥向舰长汇报，但是这时舰桥上除了一个已经被炮火吓呆了的传令兵以外，已经没有人了。他想将那个人拉走，但是这个家伙身躯肥大，怎么也拖不动，然后他试着去开导对方，但是怎么说也没有用，那个人就是呆在那里。没有办法，贝桑少尉只能离开舰桥，从右舷向海里一跃而下。

不过，这个时候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岔子，由于军舰侧倾严重，他这一跳没有跳进海里，却掉进了舰桥下方位于侧舷边上的信号旗箱里，他的一条腿从大腿根部一直到脚踝都被割伤了，他不顾自己流血，再一次站起身来再度跳下，这时候他的一条腿还带着信号索，将一整串信号旗都带进了海里。在海中，贝桑少尉看见就在不远处就横着一艘日本军舰，也许已经靠的够近了，该舰连5英寸的炮都一齐用上，对着“甘比尔湾”号的舰桥毫不留情地猛轰，他想这个留在舰桥的传令兵估计是没啥生还的可能了。

副舰长鲍林格中校在船的下层将可以动的人都带到上面，确认转移结束以后，越过侧舷跳入海中爬上了一艘救生筏。菲韦克舰长从舰桥下来后不久，正巧敌舰的舰炮打中上层建筑，炮弹穿透舰桥钻入舰体，他加快步伐下了楼梯，但是到了机库甲板，发现这里已经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强烈的烟雾呛得他几乎失去了意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他踉踉跄跄地爬上飞行甲板，跑到舰艉一端，从那里的右舷跳入海里。舰长回头看了看他的舰，只见舰上已经看不见人影，全舰被浓烟烈火包围，时而从船体内部进发出新的火舌腾空而起。

逼到跟前的日舰依然在持续炮击…(待续.…）